2010年3月13日 星期六

倫敦地鐵

應該記住Henry Moore在戰時是國家聘的藝術家


文化鴻溝:刺激人的倫敦地鐵

倫敦地鐵

倫敦地鐵

我正看的一部小說居然把地鐵描繪成浪漫的,讓人感覺迷惑刺激的地方,對我迄今所持的觀念提出了挑戰。

我不知道地鐵是怎樣首次進入你的意識的。我小時候北京地鐵尚未修建,我對地鐵的第一印象來自蘇聯二戰影片《攻克柏林》。片中,守城的納粹獲知蘇軍正順著地鐵向城裏挺進,便往隧道裏灌水堵路,淹死了許多躲避轟炸的平民。

那幅淒慘的戰爭場面困擾了我幼年的心靈,讓我做了不少惡夢。

陰森的墓穴

過了一段時間,從英國來的一個朋友給父母送了藝術家亨利·摩爾(Henry Moore,1898-1986)二戰年代的素描集,裏面有不少倫敦地鐵用作防空避難所的畫。

這些作品據說展現了倫敦平民不屈不撓的抵禦精神,而且把摩爾本人從一個只有少數人欣賞的前衛派雕塑家變成了英國家喻戶曉,受到大眾愛戴的人物。

時下倫敦泰特美術館(Tate Britain)正巧舉辦大規模的亨利·摩爾展覽,雖然他的母子雕塑和斜倚的人體雕興許是吸引更多人去參觀的作品,但這些素描便足夠我看的。

其實,摩爾的素描不及那部蘇聯電影那麼恐怖,但讓人看到的倫敦地鐵如同陰森的墓穴,當時我覺得也只有避難的時候才會有人願意進入這樣的地方。

神秘

亨利·摩爾的倫敦地鐵素描之一

亨利·摩爾的地鐵防空洞系列有上百幅素描,此為《利物浦大街延伸隧道》 (Tube Shelter Perspective: The Liverpool Street Extension 1941)。 ©Henry Moore Foundation

又過了幾年,北京地鐵開建一號線和二號線。這項工程在60、70年代持續了多年,舊城牆外的護城河道當時成了修建地鐵環線(二號線)現成的溝塹。

雖然那是和平年代,但北京當時修地鐵優先考慮的是戰備和人口疏散而非交通便利,自然也就要盡量對外保密,建成初期不讓外國人進去。

當時也有人安撫我說,不讓下去是出於關心愛護,因為下面不安全。這無助於改善地鐵在我心中已有的疑竇,但是不讓外國人下去,同時也給地鐵增添了神秘色彩。

安全

在那以後的年間我遊歷了不少城市,乘坐了各型各色的地鐵,地鐵的恐怖和神秘逐漸跟幼年那些童話故事裏的恐怖和神秘一樣暗淡並消失了。

雖然1987年國王十字(King」s Cross)地鐵站失火造成20多人死亡,和2005年自殺炸彈襲擊地鐵和公交車造成50多人斃命的時候我都在倫敦,因而對安全並非沒有警覺,但我對乘地鐵談不上什麼深層的恐懼。

我理性的反應是,地鐵還是比開汽車或騎自行車安全得多。前幾年的《經濟學家》(The Economist)周刊的統計顯示,倫敦地鐵每3億人次有一人死亡,這個保險係數對我來說也可以接受了,無論如何比我更喜愛的自行車安全許多。

因此,這些年如果說我關注地鐵,主要也就是限於便利和清潔程度。

隱晦的刺激

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開頭提到的小說吧:那是我前幾天逛舊貨店碰上的一本艾利斯· 默多克(Iris Murdoch,1919-1999)1975年出版的《文字孩子》(A Word Child)。她的書我好些年未讀,突然想回味一下她細膩的筆鋒。

這本書講的是一個孤兒院裏長大,本來誰都無法調教的孩子終於有幸碰上一位充滿愛心而又性格怪異的老師,讓他變成了一個善於咬文嚼字,能講多種語言高材生,最終找了一份公務員的差事。

亨利·摩爾的倫敦地鐵素描之二

亨利·摩爾倫敦地鐵素描的《粉色與綠色睡眠者》(Pink and Green Sleepers 1941) ©Henry Moore Foundation

不過幼年的創傷並未完全癒合。

這位主人公雖然日常生活中也能表現隨和,但秉性孤僻。他每天下了班必做的一件事便是坐上倫敦地鐵,到當時在站台上設有酒吧的兩個地鐵站之一喝上一杯。

這時候,他總感覺到一陣非同尋常的,隱晦的刺激。

深層溝通

他的解釋是,這巢穴裏充斥著人們對悲哀和必死命運的屈從,從而讓人能與城市,能與生命的源泉展開深層溝通。

在這高峰時段他手握酒杯,在上班族人潮的湧動中受著衝擠,感到自己肩上承受著整個倫敦城的辛勞,從這裏他也捕捉到人們的倦意,進而感覺到一種難解的安慰。

之後,主人公再坐上地鐵列車回家,又能感受到列車勇猛向前延伸的活力融入了自己的身軀……

你曾否體會過地鐵的站台和車廂給人這般的精神和肉體感觸?

對我來說,還是新的醒悟。

(鴻岡 2010年3月11日)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