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5日 星期三

“福利國家”是如何養成的?

“福利國家”是如何養成的?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約翰•凱

70年前的這一周,《貝弗里奇報告》(Beveridge Report)發表。人們普遍認為,那份報告奠定了英國“福利國家”的基礎。那份報告是在18個月之前委託撰寫的,但發表的時機頗為幸運。 1942年後期,美國海軍在太平洋成功遏制了日軍的擴張,英國軍隊在北非擊敗了隆美爾(Rommel),而蘇軍在斯大林格勒包圍了德軍。儘管當時距離二戰結束還有兩年半的時間,但戰爭的結局已日趨清晰。
《貝弗里奇報告》發表後馬上引起轟動。負責該報告的工黨部長級官員阿瑟•格林伍德(Arthur Greenwood)向下議院(House of Commons)表示,“在今人的記憶中,從沒有一份文件像《貝弗里奇報告》這樣,引起瞭如此大的反響,或如此大的期許”。英國財政部(Treasury)意料之中地表示反對,溫斯頓•丘吉爾(Winston Churchill)等許多保守黨人也表示抱有保留意見。但迫於民意,當時的英國聯合政府採納了報告中的建議。
威廉•貝弗里奇(William Beveridge)由此成為一個標誌性人物。對許多右翼人士而言,他是個烏托邦主義者,對英國戰後的經濟下坡路負有巨大責任。對許多左翼人士而言,英國社會政策後來的諸多失敗,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歷屆政府未能實施貝弗里奇的願景。這兩派的觀點都沒有很多事實根據。
貝弗里奇相信社會保險,這個概念誕生於俾斯麥(Bismarckian)時代的德國,在美國以“單一保險方付款人”(single payer)制度的形式再現。福利的資金來源應該是經過精算師計算的繳費,但保費和理賠通過一個政府出資的單一資金池進行管理。
貝弗里奇這樣解釋自己的理論:“英國民眾希望的是以繳費換取福利保障,而不是從政府免費獲得津貼。”貝弗里奇對“英國民眾希望(什麼)”的理解,想必來自他本人的經歷——在私立學校接受教育、後來先後擔任食品部(Ministry of Food)常務次官、倫敦政治經濟學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院長和牛津大學(Oxford)大學學院(University College)院長。
不過,公平地看,貝弗里奇接著解釋​​說,“強制保險一直受到民眾歡迎,而疾病險、死亡險、養老保險以及最近的住院治療險的自願投保增長迅速,兩者都顯示出民眾的這種願望。民眾強烈反對任何形式的經濟情況調查,也顯示了這一點。這種反對並不是因為人們想要不勞而獲,而是因為他們厭惡這種測試隱含的邏輯——它似乎是在懲罰節儉,而他們已把節儉看成一種責任和樂趣。能夠管理自己的收入,是公民自由的重要元素。”如果你在茶黨(Tea Party)集會上宣揚這樣的觀點,一定會贏得歡呼。
貝弗里奇的建議在今天看來有些吝嗇。根據他的建議,一對夫婦一周享有的福利保障水平為32先令(按照如今的物價相當於約70英鎊)。這個數字是經過精心計算的、維持基本生存所需的收入水平,按貝弗里奇的設想,唯一可能導致這一數字調升的理由就是通貨膨脹。通過繳納保險,公民在生病和失業時能獲得保障,老年人在退休前繳納保險、在退休後也會獲得類似權益。
不用說,事實並沒有按照貝弗里奇設想的發展。二戰結束後,英國馬上建立了養老體系,養老金水平為貝弗里奇設想的1967年才會達到的水平,並在後來得到經常而大幅的上調。退休人員的養老金按照慣例由正在工作的勞動者承擔,政府承諾後者,他們退休時的養老金會更加豐厚。需要經濟情況調查的福利得到保留,而且隨著收入增加,因此,這些福利的水平始終超出貝弗里奇設想的、基於繳費金額的保障水平。


 影響戰後福利方案製定的還有另一條思路。富蘭克林•羅斯福(Franklin Roosevelt)與丘吉爾在《大西洋憲章》(Atlantic Charter)中確定了戰後的一些共同目標。羅斯福的夫人埃莉諾(Eleanor)從中得到啟發,推動訂立後來的聯合國《世界人權宣言》(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宣言中說:“人人有權享受為維持他本人和家屬的健康和福利所需的生活水準,包括食物、衣著、住房、醫療和必要的社會服務;在遭到失業、疾病、殘廢、守寡、衰老或在其他不能控制的情況下喪失謀生能力時,有權享受保障。”
從長遠來看,埃莉諾•羅斯福的那句“人人有權享受一定的生活水準”對社會政​​策的影響,遠遠大於貝弗里奇的那句“能夠管理自己的收入,是公民自由的重要元素”。
譯者/吳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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