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9日 星期二

《衛報》與《經濟學人》: 王健壯:衰世中的高音

【周一專欄】王健壯:衰世中的高音


史諾登揭發美國「稜鏡」監聽醜聞後,全世界都注意到一個媒體的名字:《衛報》(The Guardian)。
《衛報》的發行量雖然已逐年下跌到目前的十六萬份左右,在英國十一家全國性日報中排名第十,僅高於《獨立報》,但它這幾年的影響力卻與報份恰成反比,被人形容猶如登上了聖母峰。
而《衛報》之所以能登上影響力高峰,靠的是有影響力的新聞,其中包括:
二 0一0年,《衛報》與法國《世界報》、西班牙《國家報》、德國《明鏡周報》以及美國《紐約時報》,共同披露「維基解密」所提供的美國外交密電,這是歷史上 最大規模的國家機密外洩事件。《衛報》在五家媒體中雖然報份最少,但卻儼然成為英國的代表性媒體,就像《紐時》代表美國一樣。
二0一一年,《衛報》記者鍥而不捨追查兩年多後,揭發梅鐸《世界新聞報》非法監聽醜聞,最後並導致這家報份全國最高的報紙關門,讓梅鐸帝國搖搖欲墜。
二 0一三年,《衛報》震撼全球的大獨家就是揭發「稜鏡」監聽醜聞,引發各國對美國的聲討。《衛報》並且專訪到「吹哨者」史諾登,讓史諾登與揭發越戰密件的艾 斯柏格,在水門醜聞中被稱為「深喉嚨」的費爾特,以及提供「維基解密」美國外交密電檔案的曼寧,共同被視為近半世紀來最偉大的四位吹哨者。
但就像高發行量不代表高影響力一樣,《衛報》的高影響力也未替它的財務帶來高營收。《衛報》每年約虧損三千八百萬英鎊(約合台幣十七億),平均每天虧損十萬英鎊(約台幣四百五十萬),燒錢的速度比印報紙還快。
但 《衛報》即使嚴重虧損,它的編輯獨立傳統卻始終不受影響,換了其他受制於財閥的報紙,老闆的黑手早就已伸進編輯部裡面,不是換人,就是改變新聞走向。但所 幸《衛報》並沒有一個那樣的老闆,它的老闆是「史考特信託」(Scott Trust),這個信託基金自一九三六年成立以來,就始終以「永遠維護《衛報》財務與編輯獨立」作為它的核心目標;《衛報》雖虧,但信託基金卻把從其他事 業賺來的錢挹注《衛報》;全世界有如此幸運的媒體,大概唯《衛報》一家。
更有趣的是,《衛報》雖是一家有一百八十一年歷史的老報紙,但它卻是全世界少數最早從紙媒進軍網媒的媒體。《衛報》實體報的發行量雖是全英倒數第二,但它卻是全英排名第二的報紙網站,僅次於《每日電信報》;即使在全球報紙網站排名中,《衛報》也位居五名之內。
史諾登專訪上網那天,一天之內全球共有七百萬人上《衛報》網站收看,創下單日最高紀錄;目前平均每個月上《衛報》網站的約有四千一百萬人。一百八十一歲的老報紙在網路世界裡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全球媒體中大概也唯《衛報》一家而已。
任何人都知道,目前這個時代是紙媒的衰世、網媒的盛世。但《衛報》與英國另一家媒體《經濟學人》,卻是在衰勢眾弦俱寂的氛圍中,唯二的高音。
《經 濟學人》與《衛報》一樣,都堅持不走小報路線,也都以老派(old school)媒體自居;都不放棄實體媒體,但卻都有數位風格很強的網站,並且也都經營得很成功。當然,《經濟學人》比《衛報》更是一個異數,在紙媒衰世 中,它卻是全球唯一逆勢步入盛世的紙媒。它的全球發行量在一九七0年代僅有區區十萬份,但現在卻暴增至一百六十多萬份;而且它的付費網站訂戶也約有十萬人 左右。《經濟學人》比《衛報》年輕十一歲,但一個已高齡一百七十歲的老媒體,能如此悠遊自在穿梭於網媒與紙媒兩個虛實領域之間,可以想見一定羨煞所有媒體 同行。
但祇羨慕《衛報》與《經濟學人》卻是不夠的,媒體同行必須要問的是:為什麼這兩家英國媒體在衰世的殘垣廢墟中,仍然能開出那麼多漂亮 花朵?為什麼他們的編輯獨立精神,能在早已不知專業尊嚴為何物的紙媒衰世中始終維持不變?為什麼那麼老的媒體在堅守那麼多老派核心價值後,仍然能在各種新 媒介崛起環伺的環境中,每天進步一點點?
這些問題,才是媒體同行該問的;既處衰世又陷亂世的台灣媒體,當然更該好好問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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